- 上層分類: 動畫製作
- 分類: 動畫與 Rigging
- 作者 Yao
My journey to Lif of Pi
引言
大家一定都知道台灣的電影之光 李安導演，憑藉著過人毅力，深厚的藝術涵養，作品屢屢在國際影壇上大放異彩，新作"少年Pi的奇幻漂流"更再次拿下奧斯卡最佳導演獎。但是，大家或許不知道"少年Pi"的視覺團隊裡，其實還有一位來自台灣的幕後之光 -資深動畫師 藍凱華(Kai-Hua Lan)。藍前輩在影片中擔任老虎Richard Parker的動畫指導，光研究真實老虎的動態前後就花了近一年時間，還要帶領跨國團隊完成導演的高品質要求，求真實又求表演，辛苦異常，但也因此成果傲人，使得最終呈現在觀眾眼前的Richard Parker栩栩如生，毫無破綻，真假難辨，成功地讓Richard Parker的演出深植人心。
我是 Kai-Hua Lan
跟大部分的台灣6,7年級生一樣，我的動畫養分來自於日本動漫畫的影響。 而後接觸到歐美藝術，實驗動畫開啟了我的藝術眼界。 台灣宏廣公司的康進和導演是我第一位動畫老師，讓我知道動畫不是要畫得好看，而是表演，動態，跟更抽象的韻律與美感。 2003年我在美國東岸動畫學校留學，主要專攻2D傳統動畫。 06年底畢業後才跟著Pixar的老師學習3D動畫，很幸運的，2007年Rhythm & Hues 僱用我成為黃金羅盤的製作成員，從此開始了視覺特效的領域。
分析老虎
我在Life of Pi 擔任Richard Parker的animation lead。在主要製作還沒展開前，我便要利用大量的實拍老虎高解析影片來分析老虎的動作，行為模式，生物本能一直到細微的皮膚變化與重量感。我們利用轉描(rotoscope)的方式，熟悉老虎的動態與物理特性。大至老虎的整體重量感，小到腳趾跟爪子如何接觸地面與重量分佈的反應，都是早期研究發展(Research & Development)的範圍。每一段影片轉描測試我們都會專注於一個獨特的R&D部分。比如老虎打哈欠這段測試，主要著重在研究頸部肌肉與皮膚的收縮滑動(skin slide)。
我在製作轉描動畫期間，就會與骨架部門(Rigging)與模型部門(Modeling)溝通，由他們製作我所需要的blend shape與骨架改良方式。我再將修改完的老虎重新套入動畫測試，與真實影片比對，然後繼續改良..... 如此反覆修改，比對的工作從2011年五月一直持續到2012三月初。
打破舊有動畫習慣
動畫製作群的最大挑戰是，如何忠於角色(stay true to the character)，而不致於將老虎擬人化。大部分的動畫師都非常熟習人類或是卡通角色的表演模式，這種傾向難免會套入到自然界生物中。就如同電影中Pi認為動物有靈魂，但其實是人類自己的情感投射。我與動畫導演除了開設簡短的生物動畫教學講座，並且從製作開始到結束，不斷與動畫師溝通 確定我們保持老虎的真實習性與正確的體態姿勢。
身為動畫lead，我除了製作大部分的重要Richard Parker鏡頭外，還要教導其他動畫師如何使用老虎的Rig 幫助他們分析動態等等工作。 除了洛杉磯外，還有印度孟買與海得巴兩個城市三個動畫team，很多教學與溝通都是透過email與公司內部wiki網頁，因此製做詳盡的文字兼圖片解說也是一項我份內的繁重工作。
在動作的質感上，我們避免了傳統電腦動畫平滑與動態過於弧線化(motion too archy)的通病，完全致力於寫實與自然。缺乏預備動作(anticipation)，不甚乾淨的動態軌跡，甚至是一般來說被視為動畫錯誤的Pop 都可能發生在真實的老虎身上。大自然中的動態很多是你無法想像與預測的，動畫師必需暫時忘記迪士尼12條動畫守則，重新學習大自然給我們的珍貴教材。
長達數個月至一年之久的堅持
藝術家都喜歡新鮮有創意的東西。但是製作life of pi的大部分時候，我們卻是要求動畫家重覆修改再修改，有時甚至嘗試十次以上的表演版本，確定我們得到最好的方案才罷休。在這種極端條件下，鼓舞動畫隊友們的熱情與士氣變得更為重要。這部電影的重要性不言可喻，我想很多人都感受到了李安對藝術的堅持，因此即便盯著同一個鏡頭半年一年之久，也是咬牙挺了過來。
技術層面來說，肌肉模擬跟皮膚滑動(skin slide)仍是生物製作上最困難的部分。 老虎就像一個大號沙袋套在骨骼與肌肉上，兼具鬆馳與剛硬的美感。 這個特性對我們的技術動畫(technical animation)部門是一大挑戰。
一生一次的經驗
與李安一起工作的機會絕對是一生難得，我們的製作群均以最高規格來看待Life of Pi。
李安在review我們的動畫時並不太多話，很多時候他的剪接師Tim Squyres先幫他暖場幾個意見後，他才說出自己的想法。一般我們合作過的導演通常主觀很強，表達意見直接，但李安會用很抽象的描述，希望我們能感受到他要的意境，對於我們的提議也可以相當公開的討論。在老虎的表演上，李安採納非常多動物馴獸師Thierry le Portier與動畫導演Erik de Boar的意見，以確定我們忠於造物主的作品。
動畫製作剛開始時，大家都在摸索彼此的藝術喜好。我的幾個鏡頭剛好成為定義Richard Parker的主軸心，Rhythm & Hues也希望藉這些動畫贏得李安的信心。也許同樣是來自台灣，李安那內斂安定，有時幽默輕鬆的語言，有著我所知道的另一層執著。我用心而毫無表留地讓Richard Parker達到李安所要求的境地。有了這樣的雙方信任，電影團隊也隨著製作過程更加緊密結合，而李安導演的毅力最終成就了這部影片。
沒有後悔只有驕傲
1月7日公布的視覺特效協會獎(編：VES Award)入圍名單，我很幸運的以Richard Parker首次入圍傑出實景電影動畫角色，沒有後悔只有驕傲。
Q&A
小編很高興能在國外網站的分享之下意外發現藍前輩的幕後努力，當下超級興奮，像是挖到寶藏一樣！由於本身從事電腦動畫中rigging與animation相關工作，更知道CG的Richard Parker在製作上的難度，幾乎是挑戰了手調動畫(key-frame animation)的極限，對於能有台灣前輩參與其中，而且還是擔任動畫指導一職，更是深感沾光與驕傲，於是決定一定務必要跟大家分享這個大好消息，並且也厚著臉皮問了藍前輩一些問題，承蒙前輩不嫌煩擾願意接受採訪，知無不言，盡心回答。整理如下：
Q：請問老虎Richard Parker的rig上有多少控制器呢？您又是如何使用這些控制器的？
A： 我沒有算過有多少control，幾百個一定有吧。
你的問題有點廣，我只能大概題要下面幾點：我都盡量以最少的control達到我要的效果，身體部分，由一個base可以控制整隻老虎的重心位置與身體的角度；脊椎部位，有IK的胸跟臀部；我通常使用Fk頭部跟頸部以及Ik的四肢；臉部當然是最多controller的地方，又以嘴部最為複雜。
Q：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下R&H內部Animation的工作流程嗎？有多少Animator參與其中？美國以外的團隊的分工為何？遇到最大的困難為何？
A：我想你是指我們的process？一場戲會先由VFX supervisor & Animation director與李安討論需要甚麼樣的動畫。這裡面的每一個鏡頭再由Animation director跟lead (編：正是藍前輩所扮演的角色)分配給適合的animator。在同時，我們會找出所有合適的reference (參考資料)給animator參考。
從第一個blocking開始後，每天的daily大家聚在一起看銀幕上每個人前一天的成果。Director跟我會給一些note，有點像大家集思廣益的方式，找出最好的表演方案，動畫導演的note著重在整部電影的大方向。我則著重在角色的物理性、重量、表演細節、posing等等。
Rhythm & Hues總共有45個animator製作Life of Pi，LA有15人，印度有三個team共30人。我必須說印度animator在Life of Pi貢獻良多，一些老虎的pivotal shot (編：關鍵鏡頭)都是由印度的資深animator完成。Meerkat Island (編：狐獴島)上眾多的Meerkat也是印度團隊完成的。我個人認為最大的困難仍是如何match到與真的生物一模一樣，無論是皮膚滑動與肌肉變化，科技與大自然仍然有差距存在。
Q：請問R&H的工作環境如何？您感覺到的工作文化為何？
A：Rhythm就是一個大家庭，氣氛非常輕鬆，我們的管理階層非常尊重員工的個人與家庭生活，大家的共識都是凡事以家庭為重，盡量避免加班，有事情需要早退也不會有上級刁難，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在美國這個大熔爐裡都能毫不受限制地一展所長。
Q：您是如何看待美國特效產業目前的產業生態與後續法展？身為R&H的員工會影響您關於這方面的看法嗎？
A：視覺特效產業受限於全球只有六大影業龍頭為客戶的情況下，成為完全的買方市場，任何來自於電影公司方面的schedule delay，無止境的修改 都變成是VFX house來吸收成本。這種以固定價格，低價競標的VFX產業生態已經很明顯地讓大家都玩不下去.....。此外，以加拿大、英國、紐西蘭為首的政府提供高額租稅補貼，吸引好萊塢電影公司將視覺特效工作拿到當地公司去做。這種違反WTO協定的行為，成了扼殺美國當地特效產業的一大元凶。事實上美國政府雖然想對各國政府租稅回饋提出國際訴訟，讓工作能回流本土，但美國政商勢力與傳播通路都掌握在這些好萊塢財團手中，至今沒有人能在國際間改善此一狀況。
我希望Rhythm Hues的破產能讓大家正視到這個生態的扭曲與問題，電影公司與 VFX house之間必須要有更公平的契約內容。
Q：請問您對有心想要進好萊塢電影產業擔任Animator的朋友有什麼建議？您對於自己未來職涯有什麼樣的期許與展望？
A：加強你的英文以及與人溝通的技巧，人際關係也非常重要，大部分的亞裔藝術家在這些領域會比較辛苦。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你的animation必須有過人之處，讓你在今日眾多動畫師被看見。關於我自己的職涯展望，我希望Life of Pi的團隊能盡可能的趕快重新集結，然後挑戰下一個大案子，繼續贏得更多獎項！
Q：您對台灣的動畫特效產業的瞭解？
A：我對台灣動畫特效產業都只有片面的消息，並不是非常了解。印象中，大家都喜歡自己開公司，所以小公司很多，我實在很難一一follow。
最後，再次感謝前輩不厭其煩的回答問題，分享經驗，知無不言，非常感謝！
